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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昧平生】第22章-攻心

任肃之今年秋季学期上两门课,一门全英文授课的国际安全战略,一门亚太国际关系史,分别是周二和周五,按照往年惯例,任肃之只带全日制必修课,这两门课分别是博一的必修和国际政治的专业限选。


他的课向来满员,必修课自不用说,专业限选课虽说仅限本院本专业硕士阶段学生选课,也从不存在选课人数不够取消开课的情况。


并非是他的课程管理宽松好混学分,相反,他要求极严,每年学生都被严苛的课堂纪律和繁重的考核作业折磨的苦不堪言,但偏偏他的课干货多,再加上院长本身的威望,有无数学生自愿跳进“火坑”。


每个学期入学教育后的第一周和第二周,是北河的选课周,第一周试听后开始选课,第二周正式上课,但因为带的只是本院的专业课,任肃之只用十分钟讲课堂纪律、课程要求并做简单的课程引入,然后就直奔正题。


他没有拖堂的习惯,每一堂课都是他耗费大量精力、严格按照课堂时间设计的,下课铃响,任肃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被一个学生叫住。


“任老师好,请问我能拷下您的ppt吗?”


教案戳在讲台上,成为胳膊的支撑,任肃之没有立刻回应,上课时他刚强调过,非必要不用要他的ppt,一是因为他的ppt只有提纲和重点,并没有太多具体内容,二是如果上课不听讲不做笔记、只靠ppt来复习根本没用,他也很排斥学生寄希望于ppt就觉得万事大吉的行为。


而这已经是这周第二个来找他要ppt的学生了。


上一个是在周二的课上。


往年不会有学生敢在新学期第一节课就破他的规矩。


更奇怪的是,他有注意到,这个学生和周二那个学生一样,上课前把手机横着立在桌子上,时不时点点屏幕,像是在录视频。


“等一下。”他有了个猜测,不方便当着全班学生说。


学生不知道在等什么,站在任肃之边上格外局促,明明任肃之语气平常,可好像就是能让他特别紧张。


等到教室只剩下他们二人,任肃之才冲着学生伸手:“u盘给我。”


学生连着道了两声谢,忙不迭递上u盘,心想任老师人还怪好嘞这么点小事还亲自帮忙。


任肃之接过u盘转着圈打量一番,把自己的u盘也插在电脑上,弹出一个名叫“WP工作专用”的框,他并没直接移动文件,而是点开了u盘文件夹才把ppt拖进去。


“不是给自己拷吧。”任肃之的语气万分肯定。


“啊?”学生傻了,“没没有,任老师我跨考来的,上课有点没跟上……”


任肃之弹出u盘直接握在手里,丝毫没有还回去的意思,平静地望向笨拙说谎的学生:“让你温老师自己来找我拿。”


“??……!!”


年轻的学生哪里斗得过任肃之这个老油条,被任肃之一句话封了喉,恨不得同手同脚地落荒而逃。


学生出门就哀嚎着给温平发了微信:“温老师,任老师太可怕了他直接猜到了!任老师让您自己去拿😭”


怎么可能直接猜到,任肃之握着u盘往办公室走,面无表情点头向每一个同他打招呼的师生回礼。


u盘是学校给教工统一发的样式,外面贴着口取纸标签,上面写着WP,温平每次来找他做综述汇报用的都是这个u盘,点开更能确认了,每一级的学生一个以年份命名的文件夹,还有几个分别命名为“财务类”、“信息类”、“新闻类”,更有一个文件夹干脆就叫做“老师的课题”他无意去窥探文件里分别有什么内容,只不过这个u盘、包括u盘的主人,他都过于熟悉。


而周二那个学生的u盘,命名是“WP2.0”。


算盘珠子都嘣脸上了,还在那WP呢。


与此同时温平懊恼地把脑袋埋进手心,手指隔着眼皮紧紧抠住眼珠子。


接到学生的消息他立刻拉开抽屉,把仅剩的一个u盘插上电脑,看到弹出的提示框上写着“WP3.0”,陷入了绝望——他拿错u盘了。怕被老师知道是自己,他是想把那个空u盘交给学生的,他本想着,那个空u盘就放在学生那里,每堂课结束后把课件发给他。


他一共有三个u盘,一个工作用,一个生活用,一个全新空的,每个都贴着一样的标签,2.0是红色的,剩下两个蓝色长得一模一样,他请学生帮忙拷ppt录课时压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自从上周那顿晚饭,温平还没和任肃之打上照面,现在听学生转达老师的指令,他不敢耽搁,站在任肃之办公室门口却不由自主地肝儿颤,试图敲门的手几次抬起,又灰溜溜地收回。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等很久了?”


任肃之揣着明白装糊涂,径直绕过人开门后率先进屋。


饮水机咕咚一声,从下往上冒了个泡,任肃之放下手上的东西,给烧水壶接水,只留给温平一个不辨喜怒的背影。


温平戳在门边,无声咽了口唾沫,轻声唤到:“任老师……”


任肃之端着水壶,躬身向着斜后方睨了一眼:“你倒是分得清什么时候叫老师,什么时候叫任老师。”


私下里叫老师,课堂的事自然是叫任老师。


“ppt给你拷了,”任肃之冲温平晃晃u盘,“先去上班,吃完午饭12:40过来。”


脚底下的瓷砖还没捂热乎就被任肃之轰了出去,温平拿不准任肃之现在是否生气,只能照做,不过他心里装着事儿等不到那会儿,11:20时还是给任肃之发了个微信,问能否帮任肃之买饭一起在办公室吃。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


温平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打包了两人的饭,11:40已经回到了任肃之办公室,这次敲门倒是流畅多了,门内几乎立刻给了回应。


温平打的饭总是很合任肃之的胃口,他们并排坐着,边吃饭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收拾好空餐盒也不过12点,任肃之站在窗前抻了抻疲惫的四肢,坐回办公桌后,扬手点了两下身侧的位置。


“不是要看ppt吗,站过来。”


再熟悉不过的位置,过去两年,温平已经数不清站在这里做了多少次综述汇报、承了多少次训斥和引导。


电脑已经打开了ppt界面,任肃之把电脑向侧面转了个角度,键盘也挪过去,温平这才蹭着步子,慢吞吞站在了任肃之旁边。


“今天的内容都在这,就站这儿看,站近点,过来。”


任肃之没有午睡的习惯,看了眼时间,旁若无人抓过桌面厚厚一沓材料开始办公,非但不管温平在旁边干什么,也没有半点给温平腾些地方的意思。


可这距离实在太近,两人之间也就十几公分,任肃之动动肘弯就能触到温平的衣角,稍转转椅就能对上温平的膝盖,温平甚至连呼吸都要克制,他生怕完整呼气都会喷到老师脸上、惊扰任肃之工作。


这距离又实在无法让温平集中注意力,他不知老师这样为何这样要求,他只知道,老师伏案专注办公的样子填满了他整个眼眶,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声响充斥了他整个耳蜗,他能清楚地看到任肃之落了什么笔画,更能看清老师发旋深处几丝非常不明显的白发,唯独看不下去电脑屏幕上ppt的文字,但又怕老师发现,这距离,老师不用伸直胳膊就能揍上他两下。


房间格外安静,安静到温平逐渐困意上涌,再加上午休时间本就犯困,饶是站着都开始耷拉眼皮,他使劲儿挤弄眼睛,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站得晃晃悠悠。


“站好了!”


低沉的呵斥吓得温平一激灵,困意瞬间飞走,重新聚焦视线,才发现任肃之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他后知后觉,老师这哪是让他看ppt,分明是罚他站呢,受罚要是还敢走神,那他今天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才真正静下心,把自己绷得更立整些,认真研读ppt,一中午下来,双腿酸痛。


卡着13:50的时间,任肃之终于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曲指敲敲桌面,转椅转了30度,冷硬的单眼皮没有弧度。


温平心提到嗓子眼,在脑子里默默回忆ppt上的内容,生怕任肃之问句什么,没想到,任肃之直接扳过电脑关闭了界面。


“学校教工读在职有政策鼓励,可以选择分散而非集中的方式修完学分,你可以跟着全日制上课。”


“老师真的吗?”温平惊喜。


“你问谁?”任肃之冷脸问,“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指望我告诉你吗?”


不等温平辩解,任肃之严厉的训斥已经跟上:“我看你真是记吃不记打,虽说非全是假期才集中授课,但是,从录取,到上周我问你计划,再到现在开学第二周,你自己去问过本校在职的各种政策吗,等着谁喂你饭吃呢?光看ppt,有用吗?温平,这是我第三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端正你的态度,别上赶着让我抽你。”


温平霎得咬住了唇内软肉,一些最初的不好的记忆卷土重来,口腔内没有预兆的铁锈味刺激着感官,他慌忙想道歉,被任肃之止住了话头。


“到点了,上班去,该了解什么,别打电话就了事,挨个办公室亲自去问,下班再过来,去吧。”


说完,已经自顾自敲起了键盘。


温平眼眶酸涩,被老师轰出去比当场抽他一顿更让他难过,他垂头丧气地往门口走,冰凉的手心压下门把手,没发出一点声音。


“下午都走楼梯,清醒清醒。”任肃之在温平即将出门时下了指示。


温平一顿:“是,我知道了老师。”


红棕色的门被打扫的非常干净,温平悄悄背靠在门外,眼睫撒下一片鸦色阴影,两手交握,自我惩罚似的狠掐着掌心,不多时就一片乱糟糟浅青色的指甲印。


无可救药,他简直是个废物。


与博士录取通知书一起拿到的还有一份报到注册课程指南,温平曾认认真真一字一字读过,唯独从来没想过,他拿到的指南是招办统一印刷给所有非全学生的,他是真的一丁点都没想过本校在职有政策支持,明明任肃之在他考博的每个阶段都提起过政策,可他还是从来没想到要去了解,若非任肃之今天直接点明,他可能毕业了都不知道。


有政策不去了解,偏偏在这动歪脑筋让学生帮他要ppt录课。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就他这样的,读哪门子博,他配吗,不怪老师看不上他,他自己也看不上自己。


温平挑着最凶恶的语言在心里把自己骂得彻底,仰头放空看了几秒天花板,才沉默着走去消防楼梯间。


校长办公室在12楼,研招办在8楼,人事处师资科在5楼,教务处在3楼,自己办公室在2楼,办公用房挑高大、楼梯更多,今天下午有的他跑。


下楼倒是好说,上楼就很难办,温平站了一中午,又跑了半个下午楼梯,下班爬10层楼再次回到任肃之门口,小腿都在哆嗦。


在任肃之的眼神示意下,温平颓丧地站回中午的位置,任肃之挪了挪椅子,二人之间的距离比中午还小,裤边几乎挨在一起。


温平的声线像是站了人的钢丝,细听就能听到高频的颤抖。


“老师,我去问过了,也在内网上查了政策,我需要在选课周结束前提交申请书和选课表,由您签字批准后报教务处,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每学期可以有两个半天在工作时间上课,工作与课程冲突以工作为主。对不起,我……”


下午备好的文件几乎要被捏出褶子,温平双手递上,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任肃之没等温平想出措辞,抽出文件大笔一挥签了字。


“文件先放着,借尺,给我。”


……(不全)


“总打你,怕我?”眼看着年轻的人儿已经抖出重影了,任肃之把借尺拿开几公分没再贴上去。


他迟钝地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最后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会是错,低头把脑袋埋进了颈窝。


……(不全)


大概在任肃之的世界里,更高要求、更高标准是他对自己人的偏宠方式,他看上的学生理应更优秀,他认为他们本就有能力更优秀,然而,和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一样,过高的期望可能确实会带来更多的提升空间,却常常忽略其必然带来更大的压力,而那些无形的压力,会成为经年无法克服的心魔。


……(不全)


复杂的感受如潮水从四周向温平涌来,疼痛,舒缓,懊悔,踏实,挣扎,眷恋,他傻傻站着,给不出反应,任由老师替他揉了一条腿又换了另一只,他僵了太久,小腿都僵成了硬块。


好像他与老师之间有一道神奇的磁场,每次老师不留情面的责罚和他心底的惶恐所产生的相斥磁场会让他想把自己推远,可老师独具个人特点的温柔与安抚又会产生更强的相吸磁场让他忍不住再靠近一点。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他的整颗心都随着磁场飘忽不定。


虽然借尺并没放水,但到底只有十下,不算特别难挨,没用多久,疼痛逐渐被吸收,只剩些月中麻感,任肃之和温平一起歇了会儿,下班回家。


温平用手臂替任肃之护住电梯门,想起老师让他爬楼梯,他赧然,指了指消防通道:“老师,您慢走,我……”


“行了,进来,”温平有时候乖的让他无奈,任肃之想,怎么会有温平这么实心眼的小孩,“回家吃饭吧,包点馄饨。”


小孩没想到犯了错还能跟老师回家,他短暂愣了一秒,下一秒就颠儿颠儿钻进了电梯。


“出息!吃个饭至于这么高兴?”封闭的电梯只有他们俩,温平展了今天第一个放松而腼腆的笑。


温平垂着眼睫,吸吸鼻子,明明老师的余威仍在,哪怕身后的疼还新鲜,可他还是会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事而开心。


“嗯,高兴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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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6.5k,单章字数越来越多,我这一章都能赶上别的太太五章了,所以更新慢是有情可原的吧(给自己找借口(跪


有个小彩蛋,算是个小甜饼,是晚饭时任肃之解释为什么这次只罚了温平十下,以及关于正文里提的温平掌心自己掐出来的伤

【彩蛋还在码,免费粮票可以解锁,请一定看到彩蛋标识再解锁,如果误解锁没看到彩蛋可以私信我(鞠躬)】


最近突然很多人关注点赞评论私信我,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感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尽量快点码字回馈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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