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个月未见,温平几乎要认不出姚亚男了,记忆中那个倔强不服输、决意要靠自己让全家人高攀不起的女孩,她的眼睛竟变得暗淡无光,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让温平心都跟着一紧。
“温老师,书我读不下去了。”
温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绝不能让始终想用读书来改变命运、甚至已经将命运抓在自己手上的学生轻言放弃。
会谈室窗帘大开,初秋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子洒在白色瓷砖上,高大的梧桐黄了些许叶子,在风里飘着,跃进地板上变成棕色的影子,温平给从办公室桌上拿来的扩香石滴上绿茶味道的香薰,清新微甜的味道沁人心脾,轻柔而和缓的漾开,而那个颓丧的女孩子双膝蜷在椅子上,纤瘦的手臂拥着自己的腿弯,头发被揉成了一团鸡窝却也无心去管,把整个脑袋埋起来,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么枯坐着,死寂地像是一具雕塑。
温平没急着询问,他坐在姚亚男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安静地等着,手机传来振动的嗡鸣,温平不时低头回个微信,倒是没有一丝急色。
“温老师,”姚亚男没动,声音却闷闷地挤出来,“您不用管我了。”
“那不行,我必须管你,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不管是家庭原因还是经济原因,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但不要再说不想读书了。”温平笑笑。
姚亚男慢吞吞地拔起脑袋,双目失焦:“那如果我毕不了业呢?”
直觉姚亚男遇到了非常严重的事情,温平正了神色:“亚男,出什么事了,你相信我吗?”
姚亚男自然是信任温平的,甚至温平是她整个学校中唯一信任的人,她何尝不想和温平和盘托出自己的痛苦,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让温平插手这件事是否合适。
但对上温平真诚的眼神,姚亚男的心理防线像是掉进温开水中的冰糖般逐渐融化,她沉默地掏出手机,解了锁,递至温平面前。
分明是一段课堂录音,只听几句,温平已经辨别出录音的主人公是谁,甚至猜到了姚亚男沮丧的原因。
录音中的这位年轻教授,有着省杰青的煊赫头衔,有众人望尘莫及的学术成果,有从不掩饰的高傲高调,但也有全校师生中最差的口碑。
辱骂学生,卡学生毕业,从不参与学校教学之外的任何工作,开会十次有八次不在,在朋友圈中针砭时弊,对领导或是什么学者也从不放在心上,温平来国政院这两年,每年都有学生控告这位导师的种种不是,也真的有学生无故被挂科导致延毕甚至只拿结业证而拿不到毕业证。
温平果断地关了录音,让姚亚男将录音发到他的微信,他想,他不能让姚亚男再听一遍,而他,需要听姚亚男自己说。
听进去,会入心,说出来,才会放下。
北河一向采用导学双选制,在硕导名额不满的情况会尽可能尊重学生的第一志愿,而如果没能选到自己想选的硕导,会由其他未招满的导师进行二次补选。姚亚男自己选的导师并非岳丘山,而是一名很和善的女导师,无奈报名那位女导师的学生很多,姚亚男因为入学成绩排名较靠后,只能等着调剂,等着等着,只等来了同样没人选的岳丘山。
姚亚男本科就是北河的,本科时候上过岳丘山的选修课,更是对岳丘山的名声早有耳闻,不过那门课人多,岳丘山并不认识她,她很沮丧,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传闻,她自己好好学,还真能毕不了业不成吗。
可她没想到,见到岳丘山的第一面,她就成为了被针对的对象。
岳丘山师门共12个学生,除了姚亚男,只有研三还有一位女生,可进了师门后姚亚男发现,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是师门唯一一个被调剂来的学习还不好的女生。
其他学生也有从其他导师那里调剂过来的,但他们的入学成绩都很靠前,而她在本专业垫底;研三的那个学姐永远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与导师保持着近乎冷漠的导学关系,可她本科就发过一篇含金量非常高的论文,本硕各拿过一次国奖,与导师关系虽僵,却也不至于被导师嫌弃。
“狗都比你的综述做得好。”
“我告诉你,我最烦女学生,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少来烦我。”
“我就没收过成绩这么差的学生,有些人成绩这么烂还读研,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浪费时间。”
“别指望我带你们发论文,就你们那扶不上墙的学术能力,产的学术垃圾我看都不想看。”
“你能不能毕业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我劝你最好早点从我师门出去,别给我拖后腿。”
“我的选修课,你们必须上,要是不上自己导师的课就滚蛋,你们要是敢乱上课乱写作业,我就给你们挂科。”
“有的人上课不带脑子,光带个录音笔有什么用,装什么认真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
第一次组会,姚亚男不过是想认真整理一下老师和学长学姐的内容,帮自己找找主攻的方向,才带了录音笔,却被岳丘山骂了个狗血淋头,句句都好像在指着她的鼻子骂,一个月课上下来,没有一节课、一次组会不被自己都导师当着所有人的面阴阳怪气,好像因为她成绩不好还是个女孩子就犯了什么天条,活该被唾弃。
姚亚男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只能在深夜的被窝里自己偷偷哭,她没有办法让岳丘山喜欢她,甚至她对国际政治这门学科都产生了怀疑,她是不是不适合学习这个专业,是不是自己真的像岳丘山说的那样笨,是不是他真的不会给自己毕业,如果导师都给自己判了死刑,那她就算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而温平暂时安抚住姚亚男,回办公室从头至尾听了那几十分钟的录音,听得他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一句:这样的人也配当老师。
温平转着手机愣了会儿神,他比任何人都懂外界的持续否定会对人造成多么大的影响,那些谩骂是一个个无论怎么挣扎也逃不出的沼泽,更是会榨干每一点信心的灰色阴霾。
姚亚男和他,实在是太像了,相似的像是在看镜子里面另一个自己。
温平用了几天时间找岳丘山研二研三的学生了解了情况,心里几番盘算,而后给任肃之发了个微信。
这样的事情,必须要解决,但不是他一个小辅导员能解决的,也不是一两天可以解决的。
发消息时直接点进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温平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模糊了上下级与师生的界限,不再是刚有老师微信时字斟句酌、反复检查才敢发出一条消息,发完心里还要不停嘀咕,时间合不合适,用语礼不礼貌,事情重不重要,而现在,他有事没事就给老师发微信,汇报工作要发,请教学术要发,日常见闻也随手发过去。
虽说任肃之只在说正事时才会在间隔很久后简短回复一句,回复的内容也无非是颇具任肃之个人特点的“嗯”“等我消息”“过来找我”等,但这也毫不影响温平给最亲近的人发些并不会得到回应的废话。
温平喝了口咖啡,盘腿坐在床上改论文,前两天刚收到期刊的审稿通知,三个月已经过了初审,现在已到二审阶段,不同的期刊有不同的审稿流程,这次审稿流程与第一篇论文相比可以说是出奇的快,他根据审稿人和任肃之的意见做了些微调,又从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有马虎犯的错,点了保存后打开了pr。
随便哼着歌,温平慢悠悠地剪视频,任肃之开了账号后已经录了几个视频,分析国际热点新闻,再讲讲自己的观点,温平教任肃之怎么用相机录制,又建了个云盘,老师录制完成就上传到云盘,他下载再剪辑,给老师过目后再帮老师上传到网上。
“任肃之”的主页由他运营,老师嫌麻烦,索性把账密全都交到了他手上,全权交由他负责,温平乐得帮任肃之操持。
新号初建,没什么流量,但也在短时间内有了百余粉丝,每条视频下面有零星几个评论,他之前还请示过老师怎么回复,被他老师一句你看着办打了回来,回复评论的事被搁置,直到某天看到一个貌似知道任肃之性格的人评论了句,任老师线上和线下一样高冷好酷,温平没忍住傻乐出声,没想到不回评论反而歪打正着对上了任肃之的“人设”,索性“高冷”到底。
剪老师的视频一点都不费事,任肃之教过几十年课了,视频中几乎没有冗余的口头语和可有可无的废话,精炼,简洁,任肃之甚至像是知道视频不宜太长,容易让观众失去耐心,每个视频都控制在十分钟内,除了面对摄像机时肉眼可见地僵硬,倒没有什么需要靠后期剪辑的,他就帮忙插上片头片尾,再给时政的部分配上些新闻播报中的图片或视频内容。
他自己的主页也在更新,老师电视台的时评节目已经播完,他剪出来发在了自己的主页上,每发一期就微信分享给任肃之。
时间在专注的夜晚悄悄溜走,最近温平真切感觉到,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大脑会将时间概念全部抹去,他扭着脖子保存视频终稿时,一晃就到了晚上十二点,他在心里打着算盘,下周国庆假调休,明天周六也要上班,那他明天下午去请老师审阅论文和视频,就又能去老师家蹭顿饭。
“老师,新一期视频我剪好啦,论文也改完了,下午您有空吗,我过去找您。”周六上午,温平给任肃之发了个微信。
意料之中,隔了很久才收到回复。
“嗯,下午有学生找我,你下班再来,回家吃饭。”
正和温平的心意,他在办公桌电脑后藏起半个脑袋偷笑,秒回:“好哒老师[笑脸][笑脸],下午见~”
调休前的加班,哪有人有心思工作,温平也不例外,他过一会儿就看一眼手机,心想这个下午怎么这么漫长,好不容易待到四点半,眼看着同办公室的一位同事拎包先撤了,温平心里就长了草,心生一记,他打印了一份自己的论文,没关电脑,抓起手机装起U盘,没拿其他的东西,装作去交材料,溜了出去,直接上了12楼。
电梯里没人,不用掩饰此刻雀跃的心情,温平高兴地像是听到周五放学铃声的小朋友,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冲。
校长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下电梯后需转过个拐角,到底是怕撞见其他校领导,温平强压住上扬的唇角,颔首掸了掸手上的几页纸假装整理,远远看见熟悉的办公室房门虚掩着,从门缝中透出明亮的光,隐约似乎有争执的声音传出来,温平收住脚,站在十米远外没再上前,却不由得支棱起耳朵。
“我不可能点头批准你参加中期答辩。”
“任老师你再给我三天时间!答辩前我肯定改好!”
“从6月份到现在,你干了什么!再给你三天有什么用,再去抄一篇我的论文?”
“我求你了任老师,我毕不了业会影响您将来收学生,求你了任老师我不能延毕了!”
“倒是还挺替我着想,不劳你费心,论文,回去重写,出去。”
“任老师!任校长!”
“第一稿写得逻辑不通,第二稿敢直接抄我的论文,你好大的胆子,还用我再说第三遍吗!出去!”
“你卡学生毕业不怕我去举报吗!”
“松手!”
骤然拔高的音量伴着纷乱的脚步声,好像在向门边靠近,温平一惊,下意识想后撤避免直面尴尬的场景,下一秒却被格外清晰却不寻常的脆响生生止住了动作,眸光一缩,怔了半晌猛地回神,再也顾不上其他,快步上前。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配当什么老师什么校长,有多少人被你录节目整日沽名钓誉的样子骗了,你就是个铁石心肠油盐不进的垃圾!”
“老师!”
温平走到门口,被从屋内跑出来的人撞在墙上,手中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他稳住身形后来不及管那学生,飞快跑上前扶任肃之到沙发坐下,那单手都捂不严实的鲜红掌痕像是把锋利的刀径直扎在温平眼睛上,他瞬间红了眼眶,搀着任肃之大臂的手不由地收紧,另一手指关节用力捏得咔咔作响,低声骂了句草,转头就要往外冲。
“你要是想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就尽管出去。”
脚步倏地刹在门口,小鹿似的眼睛里漫上无计可施却又委屈心疼的潮湿,却不得不听话地关上房门。
胸腔不过大起大伏几次就平复下来,任肃之开口时甚至冷静地不像是当事人,他在唇腔内添(防)了一圈,蹙眉将里面磕撞出的创面上渗出的铁锈味不动声色地咽下去,用手背蹭了蹭月中月长的面颊,略显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重重一声叹气从冷硬紧绷的唇角渗出来。
“我录音了,这件事伤不到我,你不许插手任何一点,听见了吗。”
第一次在温平的脸上看到这样不加收敛的、名为愤怒的情绪,之前泼天的脏水泼在温平身上他也只是慌乱和恐惧,任肃之太了解温平,立刻冷下声线严肃警告。
房间安静了几秒。
温平直直看着任肃之左脸上隆起的指印,他好似比老师还要难过,紧紧抿起嘴巴:“我去帮您买冰袋上药。”
“站住,”任肃之站起来,将温平堵在门边无处躲闪,“我说什么?”
沉邃的视线不怒自威,温平顶不住,轻飘飘垂下眼睫,将握拳的手收到身后:“我不会插手。”
得到想听的答案,任肃之松了气场,冲温平摆摆手:“不要冰袋,帮我拿张湿巾就行,药在抽屉里。”
突发状况让任肃之身心俱疲,他掐了掐眉心,那攒成川字的褶皱却怎么也熨不平。
温平沉默地拿了几样东西,半跪在任肃之身侧的沙发上,指尖微颤地展开湿巾,轻缓敷在任肃之脸颊,滚烫甚至盖过湿巾的阴凉,传递进掌心,听着他老师给师母打电话,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要和其他校领导换班周末要在校内值班,他知道老师顶着伤不想回家让师母担心,他不能出声,可老师越是冷静,他越是替老师不甘。
眼底打转的水汽终是忍不住,无声溜下来一小滴,温平慌忙别过脸去,抬起指腹抹掉。
“我没事,哭什么。”任肃之无奈,他还没哭,温平倒是哭上了。
“哪里没事!申利民他,他……!您就应该给他退学,我立马给他办手续。”温平压着哭腔,闷闷地顶嘴,提起那个人他就来气,说不下去。
任肃之几乎要被温平的反应逗笑,叹了口气:“他连我的论文都敢抄,以为把我英文论文翻译成中文我就看不出来了,我要看他论文弄到什么程度再决定怎么处理,至少现在我不可能让他去答辩。”
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温平手上一顿,红彤彤的眼睛瞪得滚圆,他不理解,直接退学他都嫌晦气,这样品质恶劣的学生,还看什么论文,凭什么学生可以骑在老师头上放肆,凭什么这样的委屈要他老师来忍受。
可转念一想,申利民这样的性格,只是延缓答辩都这样失控,如果真给他退了学,岂不是会找老师更大的麻烦,那老师的安全又从何保证。
难道老师拿学生就没有办法吗。
湿巾被脸颊蒸发了湿润,温平重新换了一张,愤愤地问:“老师,您要不让他赶紧从您这毕业吧,不差这一张毕业证,这样的学生就算毕业,社会也会教他重新做人,他不值得您……”
骤然沉下的脸色吓得温平咽下了后半句话,手上动作一僵。
“蹲下来。”任肃之凌厉抬眸。
温平愣住,一时间没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变脸,不敢违逆,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慢吞吞地矮下身子,毛茸茸的脑袋耷拉着,任肃之抬手拧住温平的耳朵转了大半圈,指尖用力,小孩瞬间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任肃之置之不理,手上的力道愈重:“我告诉你,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学术能力不合格,我就算和他耗上几年也绝对不会得过且过让他毕业,顶着我师门的名号做个学术混子,想都别想。你也一样,学术上的事情,敢有一毫米的误差,我打断你的腿!”
耳朵几乎要被硬生生扯下来,温平不争气地洒下几颗金豆,呜咽着求饶又保证,任肃之拧着他的耳朵,狠捏了好几把才冷哼一声松了手。
小小一块软骨被拧的通红,几乎要滴下血来,更是与另一侧形成了鲜明色差,那疼痛太陌生,又太深刻,温平双膝压在地上,紧紧捂住耳朵,萎靡地缩成一团,呜呜呜地哭。
怎么明明是申利民的错,却是自己挨罚,他心尖泛上密密麻麻的委屈,在心里说,老师就知道欺负他。
几分钟还不见小孩抬头,任肃之自知刚刚有些迁怒了,是自己理亏,只得故作轻松、生硬地挑了个话题:“不是说视频剪好了吗,温老师给我看看?”
没有反应。
“岳丘山的事,国庆假后学校商量一下,你的建议我也会考虑。”
还是没有反应,但啜泣声明显停顿一秒。
“本来答应你回家吃饭,但今天不能回去,下周任笙过生日,他应该很开心你能来。”任肃之几乎用上了全部的耐心,好声好气地说。
依然没听见回答,又抽了抽鼻子。
真是没办法,任肃之头都大了,抬手揉了揉温平的头毛,暗自使劲将人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我们小温肯定不会在学术的事情上马虎的,我徒弟最乖了,差不多得了,再不吭声,就自己去拿借(防)尺。”
借(防)尺的震慑到底在那放着,温平惊愕抬头,湿漉漉的眼睛写满委屈,他用力撇起嘴巴,看上去好不可怜:“怎么这样啊……”
任肃之想笑却扯到发痛的嘴角,又不显山不露水地收了:“现在可以给我看视频了吗?”
“喔……”
那晚终归只吃了从食堂打包的饭菜,任肃之心里的烦闷被消化的差不多,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虽没这么激烈过,却也驾轻就熟,他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
“你论文投稿的时候,给我发了邮件吧?”
温平顶着一只酱色的耳朵专心吃排骨,方才被任肃之哄得八九不离十,自然不会再佯装听不见:“发了的。”
任肃之点点头,最近太忙,可能把邮件漏掉了,也可能自己看过却没印象,不是什么大事,他重新拿起筷子,给今天无辜走霉运的小孩夹了块精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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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导学关系,总会有一方受委屈
有彩蛋
是温平和杨清林吃饭聊起这件事,愤怒温温和师兄张牙舞爪
6k,发晚了,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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