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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昧平生】第37章–偏颇(上)

任肃之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却觉得这个国庆假期冷清得让人心慌,任笙生日那天做的一桌子菜全都剩下了,他自己打扫了三天才终于吃完,冰箱重新变得干净,他却没心思再去置办新的食材,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一连几日在深夜独自一人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脑子里自然全是任笙,烦闷难耐,索性翻身起床,着了台灯看书才能勉强消磨掉被无限拉长的时间。


 他数次想给任笙打个电话,却犹豫半天仍未拨出去,他在职场上几十年,遇到过无数件棘手的事,竟从未曾像如今这般畏缩着不敢向前一步,他只在机场分别后通过外卖给任笙买了些外用的消炎药止痛药,留的任笙的电话和学校的地址,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敢做。


是的,是不敢。


他怕不知道和任笙说些什么,怕他的电话再次揭开任笙的伤口,怕与任笙的距离越来越远再也弥合不了。


秦清落地后夫妻二人倒是通了话,秦清劝任肃之给任笙一些时间,孩子现在堵着气,怎么谈都是无用,任肃之没说什么,只是让秦清注意身体,挂电话前不经意的一声长叹跨过无线电连接的八千公里传进秦清的耳朵,沉重压抑的疲惫感无可遁形,连她都跟着叹了口气。


明明是一家三口,却好像排列组合被切断了一条线,父子二人间仅剩靠着远在另一片大陆的秦清加以联系的脆弱纽带。


任肃之手上的工作一刻也停不下来,假期一过,他不得不一头钻进工作里。


假期前任肃之就安排了国政院教学主任和岳丘山谈话,按照以往和岳丘山的数次沟通来看,本以为是场硬仗,没想到岳丘山一听学生举报他的师德师风问题,竟不屑一顾当场辞职,当天就甩下手上十二个学生离了校,听到教学主任的汇报气得任肃之直拍桌子,却又很快冷静下来,想来早有提供高薪待遇的下家等着,这样的人留在北河只会带来麻烦,索性让人事处给岳丘山办离职,岳丘山撂下的一堆烂摊子就留给了他。


国教院所有老师的方向、课程都印在任肃之脑子里,用不着去翻教务系统,任肃之微顿思考片刻,钢笔在桌面点了几点。


“他这学期的三门,查一下王峰林思雨排课,问他们愿不愿意带美国外交政策和大国战略,亚太国际关系给杨清林,给12个学生重新排导师,4个毕业生给同课题组博导,非毕业生安排给硕导,联系温平,让他去征求学生意见,咱们充分尊重,好好做学生工作,别出舆情。今天周三,周五之前定下来报给我。”


教务主任早已熟悉任肃之的工作风格,听完指示立马去张啰,而任肃之掏出手机,给杨清林发了条微信。


“以后你上亚太国际关系,明天下班前给我本学期的备课大纲。”


杨清林早八下课才看到了自家老师的微信,意外地挑了挑眉,并非意外突然加在身上的担子,而是觉得岳丘山这个国政院数年的“心病”就这么了结了,他没有立即回复,先回办公室先查了课表,又在脑子里过了遍这门全新课程的主要内容和逻辑,心里有了八九分数才悠哉靠在椅背上打字。


“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啊老师(吃瓜)”


是杨清林一惯的风格,没有正形。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今天没课了,下午就给您。”


杨清林从网上下载电子教材和相关材料,刚看完目录登上电脑端微信,并不是任肃之的回复,而是温平。


“哥,上次和你说姚亚男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啊!”


心下好笑,手指翻飞快速敲击:“记着呢,学生没问题我就没问题,老师今儿塞给我一节课,你塞给我一个学生,我赚大了。”


“(惊)辛苦了哥!下午我带她过去找你一趟啊,明天请你和嫂子吃饭。”


杨清林回了个ok的表情,放下手机备课,用了一个小时翻了整本教材的知识点,边翻边做了详细的思维导图,又用了一个小时整理课时分布,正好到饭点,潇潇洒洒去食堂吃饭,随手给宋至真拍了照片发过去,想起温平的托付,心想还是得和任肃之报一声,他打开了任肃之的微信。


“老师,我学生带的过来,岳老师有个学生叫姚亚男,我来吧。”


“温平和你说的?”


杨清林惊讶抬眸,回复他的是任肃之本人而不是微信,他光顾着低头看手机,没发现刚才任肃之就在他身后取餐,高兴地归拢自己的餐盘,帮任肃之拉开了椅子。


“两周前就和我说了,温平倒是难得和我开口,您同意吗?”杨清林贼眉鼠眼地偷瞟四周,他们背对其他人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确保没人注意到他们,从任肃之的餐盘顺了只鸡腿走。


任肃之索性把单独装鸡腿的小盘推给了杨清林,他本也没胃口吃不下去,夹了两口菜,想了想才点头:“随你们。”


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也能理解温平对姚亚男的感同身受,但还是又严肃叮嘱了一句:“都是学生,一碗水端平了。”


“当然。”杨清林以为任肃之是让他别对岳丘山的学生有什么偏见,没做多想,欣然应了。


直到下午见到姚亚男,杨清林才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姚亚男跟着温平来到杨清林办公室,整个人都是懵的,先前温平只问她有没有特别想跟着的老师,她还在岳丘山的辱骂与诘难中心灰意冷,没明白温平的意思,心道她这样的差生难道还有资格挑导师吗,只给温平回了个摇头的表情包就没再有下文,今天突然和她说带她去见新导师,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温平竟让杨清林做她的导师。


学生有自己的八卦圈子和评价方式,严苛的教授在学生中不一定有多高声望,但温和幽默的老师一定更受欢迎,杨清林长得清俊挺拔,性格又好,能和学生打成一片,上课也没什么架子,考试给分还高,一直是学生心中零差评的导师,更是无数女孩崇拜仰慕的对象,要不是杨清林时刻把婚戒戴在手上,不定有多少女孩暗生梦幻绮思。


姚亚男不敢相信,略显拘谨地站在温平身后,怔怔望向温平,脑袋里钻出的想法是:她竟然配做杨老师的学生,温老师竟会帮她联系杨老师做她的导师。


温老师对自己,是不是有一些不同的。


“杨老师,这就是亚男,特别努力的小姑娘,”温平冲姚亚男招招手,见小姑娘愣神没动,将人推到自己前面,“杨老师学术能力强人品又好,以后跟着杨老师好好学。”


这话耳熟,当年给任肃之介绍温平时他也是这么说的,转眼温平都给自己推荐学生了,杨清林知道女孩子腼腆,主动打开了自己的微信名片,顺带调侃起温平。


“你好亚男,加上我微信吧,认真说来你温老师还是你师兄呢,温老师读研就是我带的哦。”


“那我可是杨老师师门开山大弟子。”温平笑着回应。


两位老师间的氛围太熟稔,师兄这个称呼又无形间拉近了她与温平的距离,姚亚男轻轻勾了下嘴角,放下防备,向杨清林介绍自己后又安静下来,站在一旁,视线不住地往温平身上瞟。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姚亚男始终将自己封在壳里,她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更从不肯让别人走近自己,表面和善没有棱角,实则格外冷漠,可遇见温平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无神论者的冰冷世界真的会出现心软炽热的神,一次次将她从地狱拉出来,不但给她迷途知返的读书机会,还要让她跟着最好的老师。


经历过严寒,才愈发渴望温暖。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真诚的对待。


从来没有人这样重视过她。


怎么有温老师这么好的人。


“你们聊聊,我先走,有事联系我,亚男,加油!”温平冲着二人打了个招呼,他手上还有工作,实在不能久待。


“忙你的,放心,帮我开着门透透气,来亚男,”


杨清林用不上跟温平寒暄,趁着温平往外走,拉了隔壁去上课同事的转椅过来,刚想招呼姚亚男坐,却无意看到了姚亚男目送温平出门那黏到快要拉丝的灼灼视线,他话音一顿,罕见地凝了神色。


他只有一段感情经历,却也看得懂女孩子那根本藏不住的依恋。


可他没从温平身上看到一丁点同样的情愫,他不知道是女生单恋而不得,还是温平根本没意识到他看重的女孩早已对他有了别的期待,他只知道,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任何理由,在校期间男老师与女学生过密的关系会被别人戳碎脊梁骨。


“亚男,咱们聊聊读研的事。”


杨清林再次开口,引着姚亚男坐,他问了问姚亚男硕士选课情况、感兴趣的方向和将来的规划,女孩一一答了,杨清林始终笑着,充分肯定姚亚男的观点,短暂接触后他发现姚亚男其实很有想法,提出了一些针对性的建议,又聊了些师门的趣事,女孩的坐姿从僵直逐渐放松下来,说话声音也比刚进门时大了些。


学习的话题聊完,姚亚男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了句:“杨老师,是温老师请您带我吗?”


和温平的第一次组会后,温平问他是否跟着任老师读博,女孩与温平如出一辙的套路,杨清林焉能不懂,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认真回答:“学院负责分配导师,温老师是辅导员,需要协助院里帮助你们每一个学生。”


姚亚男有一瞬的失落,她捕捉到了杨清林放在“每一个”上的重音,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多问问关于温平的事:“杨老师,温老师读书的时候,一定很优秀吧。”


“是,”杨清林答得干脆坚定,目光一错不错地锁在姚亚男身上,不放过她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非常优秀,你羡慕他吗?”


“嗯,羡慕的,温老师特别好。”


姚亚男不好意思,敛起睫毛,藏起眼底的艳羡,手指不由自主勾在一起,殊不知她的情绪早已藏无可藏,更何况是在惯会察言观色的杨清林这里。


“确实,碰上温老师做你们的辅导员特别幸运,温老师上学的时候心无杂念,现在上班对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认真负责。你不用羡慕别人,你自己非常优秀,如果你克服什么困难或者取得什么成绩,也一定是因为你自己,和别人没有关系。”


该说的话都说了,杨清林不知道姚亚男听懂了多少,他也不期望短短一面能让姚亚男对他的话入耳入心,时间还长,不急于一时,他送走姚亚男,转着笔思考温平对姚亚男的态度,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的傻弟弟八成是块没开化的木头,对待感情迟钝地像是原始人,倒是无需过分担心,反正姚亚男以后是他的学生,温平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定不会让温平有什么越界的行为。


国政院教师的办公室不在行政楼,在学院楼里,杨清林整理好自己的教案,先给任肃之发了微信询问是否方便,收到回复才慢悠悠往行政楼走,杨清林进门时任肃之正把手机夹在颈窝一边听电话一边在纸上记录,他站在门边打了个先回避的手势,被任肃之招手让进,可见无需避人,他随手关上门,瘫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玩手机,其间办公室门被叩响,温平来找任肃之签奖学金的字,他勉强坐起来发现是温平,又歪了回去,兄弟俩打个眼神,没多交流。


“坐好了,像什么话,”任肃之好不容易打完电话,起身走到沙发旁轻踹杨清林小腿,等人给他挪出地方才坐下,径自抓过教案看起来,“今天不着急回家?快下班了才过来。”


“下午和姚亚男见了一面,”杨清林觑着任肃之的侧颜,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温平亲自带着她来找我的。”


和杨清林预料中一样,任肃之闻言动作稍顿,蹙起了眉,没说什么,如常翻着手里的纸,看了五六页未加评论,杨清林立刻明白了任肃之的意思,温平的事暂时不需要干涉,自己的提纲也没什么问题,挑起话题闲聊。


“老师,任笙要去爱尔兰交换?大一就去交换啊?会不会太早了。”刚刚任肃之的电话他听得清楚,分明是在和任笙辅导员了解理大的交换情况。


这次却是意料之外没有听到任肃之的回复,自家老师像是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直到看完十二页的提纲,都没再出声,杨清林识趣地闭了嘴。


“下周一我去听你这节课。”任肃之把提纲还给杨清林,疲惫地靠上沙发背,掐住眉心不松手。


“好的。”


“盯着他点,别出格。”


“他”显然不是指任笙,杨清林心领神会,帮任肃之沏了杯茶:“您放心。”


“嗯。”


任肃之总是觉得他可以放心,偏偏每次都会在他刚要放心时出点新问题。


一晃两周,任笙没有任何消息,任肃之硬是把自己变成了连轴转的陀螺,一刻不停,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整个人尽显疲态,就连吃午饭时都有学校的老教授过来劝他不要太忙,他也只能以一句忙习惯了闲不下来回过去。


确实也闲不下来。


校办和校记委(防)拿着两封举抱信(防)来找任肃之时,他刚从市里开完教委的会,还不等他喝上一口水,听到举报信是申利民打了正府(防)热线举抱(防)又由市里返到学校时,他简直有种被狗皮膏药粘住怎么也摆脱不了的反胃感。


任肃之拿过上面返下来的材料,逐字逐句地看,挤出声讥诮地冷笑,举报他卡学生答辩毕业?他甚至觉得费精力回复这件事都足够让他恶心,看到第二封信举报信更是觉得荒谬。


“学校针对他、不发他奖学金是什么意思?”任肃之扬手把两张纸甩在桌上,语气不善,第二封信虽矛头指向任肃之,但并不是任肃之直接经办的事情。


校办习惯了给任肃之办事办在前面,赶紧呈上提前从财务拿来的公示后任肃之签过字、盖了院章和骑缝章的学院奖学金发放表和财务的出纳记录,上面都没有申利民的名字,然后是从教学秘书那里调了公示前学生名次的汇总,分明是少了一个人的。


“两张表有出入,不知道是不是过程中哪里没协调好出了问题。”校办客气地问询。


北河博士的奖助学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普惠性覆盖全员的助学金,一部分是按照成绩差额评选的奖学金,一般是教秘汇总各专业学生成绩名次后发给辅导员公示,公示期没问题院长签字主任盖公章,辅导员把表给财务走后续流程,申利民少的就是后者,任肃之签文件自然不知道院里是怎么评的会不会少人,但把人和事联系在一起,他几乎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窍。


电话直接打去了温平手机上,只用了两秒就被接起。


“现在马上上来。”


等温平的工夫,任肃之给校办和记委(防)指示:“第一封,不存在卡答辩,我整理好手头的录音和材料,你们去判断,第二封和第一封是两码事,可能是辅导员搞错了。”


敲门声适时响起,任肃之等温平关上办公室门,一句缓冲都没有,直接冷言质问温平:“申利民的奖学金为什么没给他发?”


震惊,无措,心虚,瞬间绷紧的身体,一霎慌乱的脸色,手指攥握,支支吾吾的回答,无不坦白了所有的事情,任肃之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温平好不容易张开嘴巴,只说了几个字又吞回去,他总不能将老师与申利民之间的事说出来,“表是我做的,我……我当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任肃之青筋盘虬在颈侧,抓起桌面几张纸甩在温平身上,飘起的纸丝毫掩不住任肃之的怒气,“犯这种低级马虎的错是怎么想的!”


骤然冰冻的气场让两个部门的老师压根不敢插嘴。


温平虽已数不清挨过多少打骂,却从没被当众这般责难过,他慌不择路地红了眼尾,散落的纸不知该不该捡,畏惧的坦白不知该不该讲。


任肃之不给温平喘息的时间,连珠炮似的斥到:“第几次弄奖学金了,这点事弄不明白吗!手上工作多不知道分轻重缓急,我让你把申利民从这一批答辩名单上去掉,你两个表放在一起弄,搞错了不知道检查就往上报,你脑子就着饭吃了!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


校办记委(防)只听说任肃之脾气不好,何曾见过这般不留情面的训斥,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更不敢劝,紧张地头皮发麻,这样严肃的屋子他们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事情的起因他们大概弄明白了,抓住任肃之停顿的空当赶紧插嘴。


“任校,这事您看……”


任肃之冷静几秒才将目光转回到同事身上:“正常走程序。”


“那任校您这里……”纪委有些为难。


“该怎么办怎么办。”


奖学金不同于其他小事,直接关系到学生的利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马虎不得一点,举抱信(防)若是写到校办,还能学校内部处理,可举报到了上面,就不再是一件小事,务必严正回应,而举报信返到纪委,就必须严格遵守流程。


“那……我们先去准备,等您把录音给我我立刻做书面回复,到时候请您过目。”


任肃之点头,算是批准了,冷峻的眼睛不掺任何情绪,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奖学金他这边搞错了,会重新给财务报,他的事院里会严肃处理,你们先忙。”


两位老师如释重负,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重新关紧的门将师徒二人单独留在屋里,任肃之缓步踱至温平身前五公分,定定看着他,而温平瑟缩着几乎将脑袋埋进领子里,没有一丝抬头去窥探老师眼神的勇气。


那目光里,一定被失望填满。


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只有一方不安的轻颤和另一方震怒的喘息,他们面对面站着,温平进屋到现在甚至还没说上一句完整话,他却觉得,老师可能不想再听他说话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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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没拍上,下章继续,上篇6k

我们温,只要作就一定作个大的

别急着骂老任不给温平留面子,老任在进行一些隐晦的“保护”,欢迎大家评论区交流



有个任笙的彩蛋,今天实在码不动了,明天再更新



久等了

比心❤️



期待心心手手评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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